十年破茧 阿茧 著

1

访谈节目上，妻子公然要求我向曾经的霸凌者道歉。

“那只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，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霸凌？”

“难道你当初偷拿班费一点错也没有？”

结婚七年，这是我收到过最独一无二的纪念日惊喜。

在观众沸腾的议论声中，我摘掉了手上的戒指。

“既然如此，那就离婚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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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音刚落，苏钰雯表情微微僵住。

可她丝毫没有退让，反倒是义正严词质问着：

“当初许哲可是全校前三的尖子生，要不是你恶意报复把他告上法庭，他至于在高三那年辍学吗？”

“宋瑜，有错就赶紧认，不然我真的没办法接受自己会嫁给一个撒谎成性的惯偷，就像...你爸那样。”

这时，许哲也缓步走了上来。

轻轻碰了碰我的衣角：

“阿瑜，你不要太有心理压力。”

“过去的事就让它翻篇吧，我已经不怪你了。”

看着眼前曾经诬陷我偷拿班费，带着全班四十余人霸凌了我三年的男人。

我一度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。

当初污蔑我偷班费的是他，在查明真相后依旧对我施以欺辱的也是他。

整整三年，我清楚的记得自己挨过的每个巴掌。

被扒光衣服丢到操场上时，全校的人都看到了我的窘态。

我曾经尝试过多次自杀，但都以失败告终。

或许连老天都不愿我就这么死掉吧。

最后在高考前夕，我收集了自己被霸凌的所有证据。

一纸诉状将许哲告上了法庭。

最终他被学校开除，从此消失在我的人生中。

本以为再也不会有见面的一天。

却没曾想，我会在七周年纪念日这天和许哲重逢...

而亲手揭开我的伤疤，颠倒黑白的人。

居然是我相濡以沫了七年的妻子。

“宋瑜，当年也只是因为学校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，并不代表你一定是清白的。”

“但你为了报复去毁掉许哲的大好人生，这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，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？”

看着苏钰雯那副义愤填膺的嘴脸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
“是吗？那他也可以来告我呀，我随时奉陪。”

交代完，我随手将戒指扔到地上，大步离开了舞台。

回到休息室后，压制了许久的情绪也终于爆发。

我砸烂了桌上所有的东西，把原本要送给苏钰雯的玫瑰花摔了个稀碎。

还用力踩了几脚。

苏钰雯就是这样，听风便是雨。

此前只是因为我和女同事一块在公司加班，不知道被谁传谣成我和对方关系不清楚。

她不由分说就跑到公司大闹一场，害的人家小姑娘名声扫地，被迫辞职。

我调取了那晚的监控给她逐帧查看。

可苏钰雯非但没有为自己的行为道歉，还嘲讽道：

“要是心里没鬼，她为什么会自己离职呢？”

“就算你们的关系真的单纯，也不代表她以后不会做出勾引上司的行为，我只是斩草除根、以绝后患而已。”

自那以后，我便辞职回家做了全职主夫。

只为了让苏钰雯能多一分安全感。

我的忍耐终究是有限的。

今天发生的事，算是让我彻底意识到这段婚姻已经毫无希望。

没多久，苏钰雯就火急火燎冲进了休息室。

在看到一地狼藉后，她更是没了好脸色：

“宋瑜，节目都还没录制完你跑什么呢，这下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你做贼心虚，我还怎么帮你辩解？”

“偷了就是偷了，你就不能像许哲那样大方点承认？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？”

**在沙发上大口呼吸着，胸口闷得发慌。

当年被全班污蔑、羞辱所留下的创伤，时至今日也没能痊愈。

而苏钰雯不留颜面，当着现场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我爸的事，无疑是在伤口上又补了一刀。

下一秒，我直接瘫倒在沙发上。

全身止不住颤抖，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。

呼吸急促，干呕反胃的感觉不断**着身体。

我花了十年的时间去消化痛苦。

好不容易建立的心理防线，却在今天被苏钰雯亲手摧毁。

见我出现了焦虑躯体化的症状，她顿时慌了神。

“哎呀，我只是怀疑一下，又没有直接给你定罪，你别这么激动行吗？”

说着，她掏出包里的药瓶，将抗焦虑的药递到我嘴边。

我用尽全身力气，抬手一巴掌打掉了苏钰雯的手。

“你不是后悔嫁给一个小偷吗？离婚吧，我成全你！”

刚刚还面露愧色的苏钰雯，下一秒就变脸了。

“今天许哲不是给你道歉了吗，我叫他上节目只是想让你们早日和解，你也能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。”

“我好心帮你，怎么成我的错了？居然还用离婚来威胁我，你别太过分！”

这一刻，我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分外陌生。

为了给曾经暗恋过的男人开脱，居然不惜以背刺我为代价。

我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兴趣。

在身体稍稍恢复后，便直接离开了电视台。

打车回去的路上，一直在国外的发小周远突然给我发了条消息：

“宋瑜，好久没见面了，我今天刚回国，要不要找个地方喝一杯？”

我没有拒绝，当即按照周远发来的地址赶去赴约。

刚见面，他就阴沉着脸大步朝我跑来。

没有半句嘘寒问暖。

只是一把将我搂住，声音强压着怒火：

“你高中的时候受了那么多委屈，竟然一个字也不跟我说，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？”

我微微一怔，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
结果下一秒就被周远攥住手臂。

“走！今天既然我回来了，正好去帮你收拾下许哲那个王八蛋！”

拉拽中，我胳膊上触目惊醒的疤痕不经意露出。

周远顿时瞪大了眼睛。

这一瞬，他也明白了为何当时我对于被霸凌的事没有透露分毫。

一个曾经万念俱灰的人，怎么舍得让牵挂自己的人难过呢？

“其实苏钰雯说的对，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，的确没有深究的必要。”

我低下头，平淡的挽起袖子。

“所以呢？你打算就这么不了了之，继续受那个女人的气，她可是你老婆，居然还帮着一个外人说话，你..”

周远气的直跺脚，可我依旧云淡风轻：

“我要和她离婚。”

“从今往后，我的未来不会和苏钰雯再有瓜葛了。”

说起来，我之所以会一次次原谅苏钰雯。

无非是觉得她和我一样，都是受过创伤才会活的那么小心翼翼的人。

她高中时也受过欺凌，被同学羞辱是小三的女儿。

但苏钰雯的母亲当年并不知道对方已经有了家室，受了蒙骗才会怀孕。

在了解真相后，毫不犹豫就和男方断掉了关系。

我们互相舔舐伤疤，以为能理解彼此的苦痛。

可苏钰雯从始至终都是个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人。

对我的经历，她从没有感同身受过。

我甚至怀疑那些所谓的相似经历，只是苏钰雯随口捏造出的。

否则曾深陷泥潭的她，又怎么会把至亲至爱的人推下深渊。

和周远告别后，我转头就联系上律所。

委托律师帮忙拟定了一份离婚协议。

在一起这么久，不管以前发生过多少不愉快的事。

此刻我只想给这段七年的婚姻一个体面的收尾。

回到家，我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，却发现房门虚掩着。

客厅里还传来许哲的笑声。

“雯雯，还是你聪明啊，想到用这个办法来帮我解决问题。”

“现在那些发黑料的营销号全都删除道歉了，我还额外涨了好几万粉呢。”

透过门缝，我看见许哲正坐在沙发上。

把苏钰雯紧紧搂在怀里，举止分外亲昵。

“你本来就不是宋瑜口中那种人，我跟你认识了这么久，还你清白只是份内的事。”

“宋瑜也真是的，偷了就偷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，我看他就是破防了才会情绪那么激动，居然还想拿离婚来吓唬我。”

隔着房门，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苏钰雯的真心话。

在她眼里的我竟是如此不堪。

反观许哲，一个臭名昭著的霸凌者。

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恶行付出过实质性的代价。

还靠着“反霸凌”为口号，在网上吸粉无数，成了月入百万的大网红。

这次之所以会在节目上袒露自己的过往，也只是因为有营销号扒出了他曾被起诉的黑料。

担心东窗事发，才会找到苏钰雯设计这么一出戏。

在结婚前，我就向苏钰雯交付了一切。

她知道我每一块伤疤的由来，承诺过会用余生来治愈我。

可苏钰雯从一开始就撒了谎。

她隐瞒了自己和许哲是青梅竹马的事实，也从未告诉过我。

直到我在她的纪念册里找到两人的合影。

才知道自己被骗了那么久。

被发现后，苏钰雯也只是轻描淡写：

“难道要因为你和他的私人恩怨，就让我舍弃掉近十年的友谊？”

“宋瑜，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这么记仇，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，为什么不能原谅他呢？”

我那时选择迁就她，不再追究两人的关系。

甚至不断试图说服自己，或许真的该放下过去的恩怨纠葛。

可我实在没法做到这么宽容大度。

那些屈辱苦痛的回忆一直紧紧缠绕着我，让我无法呼吸...

客厅里，许哲用手指勾起苏钰雯的下巴，试探了一句：

“雯雯，你也觉得宋瑜真的偷了钱吗？可当时的确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他干的。”

“会不会当初是我们冤枉他了？”

苏钰雯轻笑着从对方嘴里取下香烟，深吸了几口。

语气很是不屑：

“宋瑜他爸就是因为偷东西才被抓的，还不是狡辩自己是清白的，最后证据摆在眼前了才认。”

“他不承认估计也只看在你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，要是有的话...给他一百张嘴也无话可说吧？”

听到这些尖酸刺耳的话，我彻底失去理智。

猛地一脚踹开了房门。

“苏钰雯，怎么会有你这种白眼狼！”

“当年你没钱交学费，是我爸砸锅卖铁供你上的大学，你怎么有脸在背后说他坏话的？”

见我突然闯进来，苏钰雯吓得脸色惨白。

赶紧从许哲怀里挣脱开，身体下意识向后缩去。

但没多久，她脸上慌张的神色便归于平静。

“我不过是实话实说，你干嘛要给我扣帽子？”

“爸爸那时候的确是因为偷窃被抓去坐了牢，连他自己都亲口承认过，怎么就成我抹黑了？”

这时，许哲也站起身，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。

“宋瑜，是我在节目上和你道歉还不够诚恳吗，难道要我跪下认错你才肯原谅我？”

他说的很大声，眼角甚至还涌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。

刚勾着腰想假意跪下，就被苏钰雯给拉了回去。

“你想什么呢？明明是他自己犯了错，就算被霸凌也是罪有应得，要道歉也是他该下跪！”

说着，苏钰雯举起右手，晃了晃那颗明闪闪的钻戒。

“离婚是吧？好，我答应你！”

“有本事你就走，只要敢迈出这个家门一步，就别指望我会再心软原谅你。”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见我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。

她不禁得意的笑了几声。

“既然舍不得离开我，就乖乖低头给许哲认个错，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，以后大家都别提了。”

她刚说完，手机上就收到了我刚刚发去的文件。

点开后，嘴角的笑容瞬间扭曲。

我之所以没有直接离开，并非是对她说的话产生了忌惮。

纯粹是收到了先前委托律所拟定的电子版离婚协议。

才会停下脚步。

“对财产划分没什么疑问的话，这周之内我会做好纸质版的离婚协议，等到时候签字就行。”

我冷冷看向苏钰雯，眼神中没有半分犹豫。

拿起衣架上的外套直接朝门口走去。

“希望你自重。”

闻言，苏钰雯浑身猛地一颤。

手机啪嗒摔在了地上。

“宋瑜，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气话，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
“我承认我心直口快了点，可许哲的为人我再了解不过，他绝对不可能做出那些霸凌同学的事，一定是你误会了！”

我没有说话，掀开上衣露出后背触目惊醒的疤痕。

“误会？那你告诉我，我要怎么拿烟头往自己身上烫，难道当年是我逼着许哲做的？”

“你这么信任许哲，那在你被骂是小三生的贱种，被人拉去卫生间扇耳光打到吐血的时候，怎么没见他出来帮过你？”

苏钰雯瑟瑟发抖，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即使是这样，她还是不肯相信许哲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。

“可...可许哲明明告诉我，你是被你爸虐待的，他不可能做这种事啊！”

事已至此，苏钰雯还在替对方狡辩。

我们从恋爱到结婚，一起走过将近十年的时光。

她却宁可去选择相信一个外人。

我无心争辩，扭头直接离开了家门。

但没多久，我就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。

“阿瑜，你好端端的和雯雯吵架做什么，她一个姑娘家的也不容易，当初我不是交代过让你好好对她的吗？”

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雯雯她一个局外人也不清楚你那时候是什么情况，你就别和她闹了，乖乖回去道个歉，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。”

我正开着车，听到他那卑微的语气，情绪再次失控。

愤怒的拍打起方向盘，扯起嗓门吼叫：

“为什么！为什么永远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！明明不是自己的错，还要替别人辩解。”

“我当年被那些畜生折磨的生不如死，你不帮我讨回公道也就算了，总是想着息事宁人，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？”

“宋建国，你活该被人打断腿，活该一辈子都这么窝囊！”

发泄一通后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
眼泪顺着眼眶止不住的涌出，但没几秒就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懊悔不已。

正想回拨过去，结果前方突然驶出一辆逆行的小车。

我躲闪不及和对方发生碰撞。

一阵天旋地转后，我彻底失去意识...

小说《十年破茧》 1 试读结束。